妈妈生病了,生了很严重的病。
她早就发现了,但是她不愿意去治。
我知道,她是觉得太费钱了。
她还要攒钱给弟弟买房买车,等弟弟娶媳妇,她还得给弟弟出几十万的彩礼。
她舍不得动这笔钱,那怕是她自己的命,都没有这笔钱重要。
医生无数次地告诉过她,要她控制好自己的脾气,不要暴躁易怒。
她努力地在改,可长期养出来的脾气是改不了的。
她每一次发火,都是在消耗自己的生命。
妈妈住进了医院。
她脸色苍白,气息微弱,和我记忆中的扯着大嗓门咆哮的妈妈一点都不像。
她看见我,嫌弃地别开了眼。
我哭了,流着泪忏悔道。
“妈妈,我不走了,都怪我,要不是我你也不会这样。”
她最讨厌别人哭哭啼啼了,被我的哭声闹得心烦,生气道。
“哭什么哭,吵死了,你是不是要气死我才甘心!”
她骂着骂着连连咳嗽。
我止住了声音,连忙给她端来了水杯。
她抓住了我的手,气息虚弱。
“你别告诉你爸和你弟,你爸经常要开车,分不了心,你弟高三了,别给他那么大的压力。”
我听话地点了点头。
她安心地闭上了眼。
医生再三告诫她要控制情绪。
她不听,总是在医院絮絮叨叨,一会儿埋怨要吃那么多的药,一会儿打探医药费。
她板着脸质问我医药费多少。
我支支吾吾地说了一个对她而言不能接受的数字。
她扯着我的手强硬道。
“不住了,这个院我不住了,医院就是骗我钱的,哪里花的了这么多的钱,我自己去老中医那拿几幅药喝一喝就好了。”
我气急败坏。
“什么老中医,那就是村里头的骗子,治点感冒什么的小毛病还行,再严重点的,根本就治不了。”
她不信,通红着脸和我在医院里吵架。
吵架声闹翻了天,把护士给引了进来。
她不情不愿地闭上了嘴,强迫性的出了院。
她叨唠着。
“医院根本就不是人住的地方!”
我心中苦笑。
可我家那一块,也不是人住的地方。
回到了家,她肯定又要三天两头地和邻居吵架,鸡蛋里挑骨头地打骂我。
可我劝不住她。
她回了家,脾气一天比一天的坏。
从我家路过的一条狗,她都恨不得打杀了,吵吵闹闹的声音传遍了大街小巷。
直到她接到了一个电话,她的眼孔不可置信地放大,粗壮的身体没由来的瘫了下去,精神气一下子去了七分。
她住进了ICU。
电话那头传来的是父亲车祸去世的消息。
她苍白着脸躺在病床上,不吃也不喝,只睁着一双破碎的眼望着白色的天花板。
大悲至极,她的身形迅速地消瘦下去。
医生长长地叹了一口气,无能为力地摇了摇头。
我守在妈妈的床边,苦苦地祈求她吃点东西。
她别过了眼,不愿看我。
我说。
“妈,我考上家这边的公务员了。”
她问。
“弟弟怎么没来。”
我顾左右而言他。
她执拗地问。
“弟弟呢?”
我含着泪道。
“弟弟太忙了,实在没有时间。”
“他最近考试,等他考完了,他一定会来。”
妈妈别过脸,轻轻哦了一声。
半响,她突然问道。
“他是不是不愿意来看我?他是不是也怨我?”
一片沉默,无声中,她好像知道了答案。
她的手慢慢地垂下,声音很轻。
“说好考上公务员给你买车的。”
“妈不反悔。”